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”“靠别人不如靠自己”,这是昭平县黄姚镇崩江村一位老农的口头禅。老农是脱贫户,已是六十有五的人了,是我帮扶的对象,我叫他黎叔。他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因患疾病,常年住院治疗,小儿子三年前大学毕业后常年在外工作。黎叔在家中就和妻子相依相伴,妻子也患有疾病,一直服药治疗。黎叔没读过几年书,也不会什么手艺活,除了耕田种地,没做过其他工作。
黎叔自小就随父母下地干活了,长大后还是下地干活。黎叔虽上了些年纪,但身子骨还算硬朗,下地干活还能应对自如。几十年的苦力劳作,让黎叔养成了坚韧不拔的性格。经冬历春,黎叔种什么就可以收获什么,他深爱耕田种地的活,春种秋收,乐在其中。
自小儿子参加工作后,黎叔家的日子就渐渐地滋润了起来,于2020年摘掉了贫困户的帽子。老两口不愁吃不愁穿,住着两层半的房子轻松舒适。但黎叔过不惯安逸的生活,总是要找些事情来做。于是,他又把自己所有的水田都种上了水稻,还把兄弟闲置不种的田地也种上,共有六亩水田、两亩旱地,水田种稻谷、马蹄,旱地种玉米、大豆、蔬菜,已够他整年劳作的了。
致富必须靠自己勤劳的双手,越是从贫苦中过来的人越明白这样的道理。黎叔是千千万万农民中的一员,虽然如今的生活较以前有了明显改善,但他依然没有褪去那吃苦耐劳的本色。
种水稻是黎叔的看家本领。由于年纪大了,黎叔种水稻只种一季,在每年四月底五月初才开始播种、插秧。五月的气温已经非常暖和了,又加上肥水的灌溉,绿油油的禾苗很快就长出来了。小禾苗在南风的吹拂下,像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孩,兴高采烈地载歌载舞。黎叔耕田早已不用牛了,用耕田机三下五除二就把泥土翻滚得松软。六亩水田,五亩种稻谷,一亩种马蹄。
黎叔的妻子姓黄,我叫她黄姨,虽患病,但经服药治疗,病情控制得还理想,平日能随黎叔一起下地干活。老两口出去劳作时总是一前一后,一个荷着锄头,一个挑着簸箕,两人往来于村里田间,迎着晨风出去,披着晚霞归来。
这六亩水田要施肥,要灌溉,要除草,要打虫。黎叔像是慈祥的父亲照顾自己的小孩一样,细心地呵护着每一棵小禾苗。小禾苗在黎叔的辛勤培育下,吹拂着清爽的微风,沐浴着暖和的阳光,吸收了水田里丰富的营养,一天天地长大长高了。
六月中旬的一天,我下村开展帮扶工作,再次来到黎叔耕种的那片绿油油的田野里,黎叔和黄姨每人拄着一根木棒,在田里来回挪动脚步,好像是在一张绿色的地毯上扭秧歌。我见状,打趣道:“黎叔,你在跳哪一支舞呀?”黎叔憨憨地笑了笑,停下优雅的“舞步”,热情地向我打招呼,在田埂上坐下和我聊起来。
原来,他刚才的“舞步”是在耘苗,耘苗就是除去田里的杂草,用脚把杂草踩进淤泥里,杂草死后可以转化为肥料,这样又可以有更多的营养供应给禾苗。在水田里,禾苗在长,杂草也在长。有一种杂草叫稗草,稗草幼苗和禾苗长得极为相似,经验非常丰富的农民才能辨认出来。黎叔拔来一根稗草,叫我和禾苗细细对比,果然极为相似。黎叔告诉我,稗草的根部苍白无色,而禾苗的根部是棕黑色的；稗草的叶子长而薄,禾苗则短并质厚些；稗草叶子柔软,而禾苗较硬朗些。在田里一眼望去,稗草会高出禾苗少许,一般都是独棵生长,和会分蘖的禾苗是可以区分的。
黎叔在一边津津乐道,我在一边听得入了神。望着那一片绿油油的田野,我顿时觉得,种田也是有大学问的。黎叔每天都在这里一边享受着阵阵清风,一边体验种田的乐趣,头顶着蓝天,脚踏着绿油油的大地,感受着柔软的淤泥埋没脚板时的快意,观赏着一片片美丽的自然风光。我不禁感叹,做农民有福气呀!
转眼过去一个月了,我又一次来到黎叔耕耘的田地间。七月的太阳真是够热,晒得我直冒热汗,头发都有些发烫,似乎要燃烧起来。我发现水稻长高了很多,没过了我的膝盖,有的开出了小小的白色的花,有的禾苗还鼓着大大的肚子。黎叔在田的另一头给禾苗灌溉,我一边向黎叔走去,一边观赏这如画的田园风光。
层叠的青山如巨大的翠绿屏风,又如一个强壮的巨人展开双臂,拥抱着美丽的山村和翠色欲滴的田野。山村错落有致的楼房如海上航行的船只,正载着幸福、文明、和谐、富强扬帆远航。
七月的田野翠绿如湖,那一层层的梯田像湖中荡起的波浪。时而有小鸟从田里飞起,时而有几只彩蝶,追逐在稻花浓浓的馨香里。弯弯曲曲的沟渠,流淌着涓涓的清泉。我忍不住把手浸泡到水里,一种清凉的快感从手一直传到心里,然后慢慢地向全身扩散。
稻田里稻花盛开,处处都散发着浓浓的芳香,我想起南宋词人辛弃疾的《西江月·夜行黄沙道中》:“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。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”只可惜此时是白天,又没有蛙声,无法领略到辛弃疾当时的心情。但此时此刻也别有一番风情,听那山上的鸟儿欢快的歌声传遍田野,清风拂在身上,撩动衣襟,一种舒服的凉意足够令人沉醉。
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黎叔的跟前。黎叔见我来,又是热情地打招呼。此时也快到中午了,太阳正烈,黎叔赶忙招呼我到他家里坐坐。黎叔那两层半的楼房宽敞明亮、干净整洁。我习惯性地在房子里四处看,看看卫生环境,看看黎叔的饮食起居。
时光荏苒,很快就进入九月份了,秋天骄阳似火,云淡天高。放眼望去,田野里的稻谷已经成熟,呈现出一片金色的壮丽景象。阵阵秋风吹来,荡起层层稻浪。我一边享受着凉爽的秋风,一边观赏着田野黄澄澄的迷人的秋景。田野里一片繁忙的景象,有人在拔花生,有人在收割黄豆,有人在理红薯藤,有人在收割稻谷,打谷机高唱收割的战歌,还有人在挥动着铁锄翻地,准备种越冬的蔬菜。
我找到黎叔时他正在田里排田水,黎叔这个举动我可明白,排干田水好收割稻谷。黎叔指着他耕种的那几亩田兴奋地对我说:“你看,今年又是丰收年呀!手中有粮心不慌。”我俯下身子,用手掌托起一串稻穗,饱满的谷粒压在手心,我倍感它的分量,它凝聚着农民辛勤的汗水和吃苦耐劳的精神。
黎叔继续说道:“近几年来,我的收入都是靠种谷子、马蹄和各种农业奖励补助得来,再种些豆和蔬菜,就够我大儿子和老婆的医药费了。小儿子在外面工作完全不用操心家里。”黎叔说的这些我都知道,心里也暗自高兴。
夕阳斜照,满天红霞。秋风拂来,稻浪层层,浓浓的稻香扬起,凝聚成一阵阵福气,源源不断地飘进村里,飘进人们的生活里,飘进人们的心里。
罗资民
